标题: 《到灯塔去》我看到了灰尘 [打印本页]

作者: cooldaddy    时间: 2019-3-21 06:00
标题: 《到灯塔去》我看到了灰尘
《到灯塔去》   作者:弗吉尼亚·伍尔夫

以歪斜方式说出全部事实。(Tell all the truth but tell it slant.)

语出德曼:“文学就是不快乐地认识到‘它本身不过是在重复、虚构和讲述寓言,永远不能参与行为或现代性的自然发生’。”

可我不是打算讨论文学能不能或要不要积极介入生活这种问题,相信读过萨特的人比我更了解这些。我想说的是,阅读这项活动呢?似乎更无法谈及参与。

不过阅读活动在人的头脑里会有所反映,像一面镜子照出来,这些图像可能在别的人看来是奇怪的,谁知道你的头脑是一面怎样的镜子?照出怎样歪斜的图像?

当我不停的看见那样经常在变形的镜子时,并非产生幻觉。文字的功能在小说里很容易被理解,它以缓慢的方式展开图画(这里“文字的功能”指的是语言的“图像说”,据说维特根斯坦在后期摒弃了这一观点,不过我不能在这里对还一知半解的东西加以解说,我的意思是“图像说”适用于此);如果那幅图像就在你眼前,只消一眼就能看尽,但它以文字的方式出现的话,你的眼光就被限制了,它描写到哪里,你的眼光才跟到那里——即使你一目十行,也只能按照既定的顺序进行观看。

但在阅读伍尔夫之前,我从没有意识到文字的存在,只有图像构成的故事,文字隐退在幕后操纵着这个故事。难道说伍尔夫没有写故事吗?她的文字没有构成图像吗?当然有!不同的是,文字不再退隐幕后了,而是像灰尘微粒一样在你眼前飞舞,聚合组成一幅图,眼光涉及过后,飞快分散掉,既让人对前面的组合目不暇接,努力向前跑着追看很可能转瞬即逝的场景,又对身后发生的迅速分解感到眼花缭乱。她仿佛要训练你的神经变得更加细致敏感,偶尔像在进行十分危险的走钢丝活动。即使你去阅读同样作为意识流作家的乔伊斯也不会有这样的感受——虽然我没看完难懂的《尤利西斯》,但他们俩不一样:乔伊斯在《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中字里行间富有理性的节奏,勾出了清晰的画面,而伍尔夫则有着神经质的激情表现——这一点也不夸张,在《伍尔夫传》里有关于她写作状态的记录“像火山喷发似的在打字机上运作”;为了试图进一步具体的比较他们,我把乔伊斯在《肖像》里关于地狱的详细描述浓缩成德拉克罗瓦的油画《但丁之舟》,而代表伍尔夫的是她在《到灯塔去》里描写一个女画家所作的一幅画——比后印象派更为抽象些,却还不至于达到蒙德里安那种几何化的程度——她把一个母亲端坐窗前的身影表现为一个紫色的三角形,晦涩费解而朦胧淡雅的水彩风格。

她的文字让你原本麻木了的感官也调动起来——注意,这不是真的“调动”,当她描述用餐的场景时,你的味觉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但那些文字间接性的让你的感官复活并丰富起来。由于里面蕴涵着某种不能被把握的节奏,神经已经被绷紧,接连不断的语句串成紧密的珠链填满每一条本被慵懒占据的缝隙。对于文字存在的意识让人产生这样充分调动感官的错觉使人疲惫,因为当中词藻丰富的程度已经超出了感官的敏锐度,当你突然甩开它们停止被拉着向前奔跑追看前方的布景时——也就是你站在那里不动时,便看见前前后后都舞动着虚幻的字眼。在《海浪》里,伍尔夫写道:“当你又茫然无所见时,便有一连串虚幻的辞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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