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笑笑的虫虫 于 2016-8-25 09:55 编辑
一个画家,爱好文学,作画之余出版了一部题为《微尘》的长篇小说。这部小说竟入选到中国作协遴选的“建国以来长篇小说500部精品文库”里。照画家古月幽默自己的话来说:“年已七十,还真有点范进中举的味道。” 在读过《微尘》之后,发现这小说不仅好看还给人很多启示。
这是一部充满人性的小说,通过对底层百姓的关注,讲述了二十世纪政权交替间众多人物不同的命运,反映了我们民族半个多世纪以来人性复苏的艰难历程。著名作家张宝瑞曾评价该书:“人物多,跨度长,有点西南《大宅门》的味道……小说写得很美,读起来像是一幅画卷。”
这里不禁要问,画家所写的东西能感觉出来吗?由此不妨在这里列举一二,让大家也来感觉一下。 小说一开始就以“河雾漫漫,波水涟涟,木船紧贴着河岸行走,船老大一路吆喝赶场的渡客……”来展开画面。随着时空的流动,一个个生动有趣、形态各异的人物就呈现在读者面前。 在描写川东小镇的时候文字着意写道:“当河雾渐渐散开的时候,已能看见河岸上一片连绵不断的竹林。那竹林里面的房屋,就像图案一般错落有致。小街上有袅袅炊烟从瓦缝间溢出,那柔和的感觉,让前来赶场的人们也仿佛能体味到一抹淡淡的温馨。”随着乡民的登岸,小说又接着写道:“大家抬眼看去,河谷的雾虽已散开,山里的雾却难以散尽。这小沔镇的背后是由暗紫、深蓝、新绿点缀的群山,群山巍峨、叠沓交错,雾霭从中流动,就像泼墨画一般时时顿生出不少烟云。那忽隐忽现的烟云神秘而雄浑,不仅烘托了小镇的精致,让所有的景色都透出了诱人的古朴和清丽。”这显然是一幅水墨丹青的国画,那黑白布局松紧有度,甚而连浸润有佳色韵流动的彩墨都清新可见。 又比如在描写受尽折磨的李子良回乡的时候这样写道:“火车在浩瀚的荒漠间飞奔,西北的夜空万里无云,在暗蓝色的苍穹间就像布满了层层叠叠的金豆,那连片的金豆又聚成了散淡的银团。金豆柔润晶莹,银团迷茫而深邃,那无边际的夜空,仿佛已融化了大地。玉盘般的月,沁出了淡绿的光,均匀地洒进了每一扇车窗里。”显然,这文字又是画面。而细细品来,这文字不仅描绘了火车运行的空间,那斑斓交织的色光还烘托着人物此时的心态。 文学和绘画都是可视形象提炼的产物,文学着重事物的描叙,绘画着重形态本身,而画家古月所描叙的小说却两者兼有。文字中透着画面,画面扩展了文字的想象空间,而这两者的互动充满了韵味,把读者带入了一种诗情画意的境界。 朱光潜先生曾说过,“文学到了最高境界都必定是诗”。文学当然是文字所写,而真正的文学也应该具有艺术的境界。从外在的可视形象与内在气韵来说,艺术的精髓就是诗情。纵观古今中外,但凡经典的文学不但具有诗意,还特别注重诗中有画,有音乐,甚而还融入了舞蹈的动感。那画面让人生美,那音乐让人享受琅琅上口的韵味,那舞蹈让人感悟到时空的流动和可视的姿态。这多能兼有的倡导,自古以来就是我们民族文学最为宝贵的财富。以朱光潜先生的说法:“第一流小说家不尽是会讲故事的人,第一流小说中的故事大半只像是枯树搭成的花架,用处只在撑持住一园锦绣灿烂、生气蓬勃的葛藤花卉。这些故事以外的东西就是小说中的诗”。只有故事,没有文学韵味和诗意的想象的空间,不能不说是当今文学的缺失和不少小说的弊端。 在《微尘》所讲的故事中,常常有一种画面的超越感,比如在第二章开始的时候这样写道:“矫健的山鹰俯瞰着广袤的原野,在多雾的崇山峻岭间自由自在地飞行,它掠过起伏跌宕的山冈,掠过炊烟缭绕的乡村场镇,在潮润的紫色沃土上缓缓搜寻……”在写到冯家大少爷历经尔虞我诈尽显人间丑恶而落得杀头的时,又呼应地描写道:“一群山鹰从回龙的街市上空掠过,在空中悠然自在地盘旋着、俯瞰着,它们仿佛已闻到从下面河滩里散发出来的血腥。……人群在不断地涌动,后来的人群还在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奔来。纸屑飞舞、人声鼎沸,烟花弥漫、爆竹冲天,那些在空中盘旋的山鹰看着下面的人群就像是在过节一般。它们看着人群的腾闹喧嚣,看着刽子手那闪亮的刀锋,还能从中看到一张张为这喷血而惊愕、而傻笑、而眉飞色舞的脸。” 这里不禁想起王蒙常说自己在创作时有意追求“一种悠远感”。看来,他所说的“悠远”,就是文学的韵外之音。这不同于报纸上的一般通讯,也不同于当代文学普遍存在的通俗叙事,更不同于貌似深沉天马行空探究世间哲理的说教,而是超出文字以外悠远的想象和文学本该具有的诗情画意。 从文学普及的角度来说,当今的文学早已不是什么神圣的殿堂了,面对众多原本是各行各业的文学爱好者,这位本是画家的古月显然在他的追寻中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有益的启示。比如说他的执著;比如说他看重生活的积累;比如说这虽是一个悲情的故事却充满了底层民众的幽默;比如说他突破禁区以人性的角度审视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艰辛。虽然《微尘》是作者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并非尽善尽美,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看重文学的诗情。面对诸多缺失诗意的文学,这画家小说的入选,不能不启示广大的文学爱好者和专业作家们重视诗意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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