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陈凯歌的绚烂唐朝和日式怪谈电影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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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猫传》看得真舒服，恭喜凯歌终于还魂，预订个人年度十佳。这肯定是陈凯歌个人创作史上的又一佳话，也一定是争议和尊宠共存。毫无疑问这是新世纪17年以来，陈凯歌最好的作品。



1998年，陈凯歌和日本五大电影公司之一角川映画合作的《刺杀秦始皇》，因为剪辑版本众多，一度毁誉参半，但看过日本版的人，都觉得这是一部牛气冲天，神经、癫狂的佳作，颠覆了以往秦朝以及秦始皇的形象，深受日本影迷喜欢，本人曾在今年初重温并在撰文推荐，得到了大家喜欢。

​《妖猫传》陈凯歌的绚烂唐朝和日式怪谈电影之美

​《妖猫传》再次和角川映画联袂，延续了陈凯歌电影里的狂骨傲气，在小说基础上想象出的长安城景象，画卷一般徐徐展开，浩瀚、开阔、苍茫。事实证明，狮子座的陈凯歌对癫狂、傲气的迷恋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片中白居易写诗痴狂，为人不羁，一心沉醉于杨贵妃的传说，倭国来的空海和尚，随和自在，处惊不变，他们都是内在纯粹，行事落拓的人，一个在创作上求真，一个在信仰上求真，妖猫的出现正好成全他们的追求。这和陈凯歌以往电影里“不疯魔，不成活”的真性情的人物一致。

​《妖猫传》陈凯歌的绚烂唐朝和日式怪谈电影之美

​故事很简单，中唐时期，会讲人话的妖猫出没宫城内外、四处害人的事件在长安城不断发生，皇帝身边出来的文官白居易和驱邪大师沙海在互相遇见，惺惺相惜，决定联手解谜，其间遇见了神乎其技的幻术师，一本倭国人留下的日记，以及“金吾卫”陈云樵……在幻术与真相，历史与现实之间，从杨贵妃与唐玄宗的“极乐之宴”和“客死马嵬坡”的碎片里发现端倪，一点点抽丝剥茧，解开了爱欲情仇的真相。



喜欢《妖猫传》的影迷，可能会是日本电影爱好者，或者对日文化有所了解的人，这不仅仅在于梦枕貘的原著来自日本，其人像现代版日本蒲松龄，总是在人鬼殊途、人妖纠缠的故事背后，两个世界之间的隔膜和牵挂，心有灵犀，却无法相守的哀感凄艳。还因为，陈凯歌找到了表达这种哀和美的创作手段，用《妖猫传》拍出了盛世烟景里枯寂的人心，富丽堂皇背后的宏伟废墟，以及歌舞升平与转眼百年孤独。

​《妖猫传》陈凯歌的绚烂唐朝和日式怪谈电影之美

​很多导演心中都有一个“梦回唐朝”的计划，在已经执行的名单里，侯孝贤的唐朝是孤独清冷、看破红尘的刺客聂隐娘，徐克的唐朝是阴谋重重、皇家神探勇敢解谜的狄仁杰，张艺谋的唐朝是金黄刺眼宫斗乱伦杀戮，剩下陈凯歌的唐朝就是魅影绰绰、人妖难分的唐朝，亦幻亦真的隔世爱恋，如露亦如电的梦境，鼻息之间牵动人心。美术、布景到位，看得心旌摇曳，精气神贯通了，角川映画没看错人，陈凯歌的执行力完全没问题。

​《妖猫传》陈凯歌的绚烂唐朝和日式怪谈电影之美

​传统的日式怪谈电影，幽玄、鬼魅、物哀、耽美等美学是必备元素，在电影语言上，不是一味追求热闹，明亮鲜艳的感官刺激，相反的，在可见与不可见之中幽暗、灰色调，可见与不可见之间浮游的魂灵，带着一股森冷，才是美的意象，这些妖魅时而狂怒如魔，时而悲哀如赤子，一旦现身，几乎都是幽幽的、有距离的显形，“风流雅物皆清寒”，就是这种美的距离感、分寸感。从《源氏物语》开始，日式审美都在外化这种美的本质。



如何再现唐朝盛景，每个导演各有考量，但是华丽恢弘、器宇轩昂，从宫廷到民众都有一种泱泱大国的自信，这是大众心中的唐朝印象。《妖猫传》不可能纤毫毕现，有实景、实拍，也有后期特效合成，但却是目前为止最有想象力的唐朝景观，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亭台楼阁，花街柳巷，达官显贵，贩夫走卒，山海城郭，高堂庙宇，奇山怪石，都呼之欲出，俨然一张清明上河图，基本上这是日式的、纤细的唐朝，也是幽暗辽远、孤寂的奇观，像一场幻术。

​《妖猫传》陈凯歌的绚烂唐朝和日式怪谈电影之美

​一代文豪谷崎润一郎在阐释日式审美的名作《阴翳礼赞》里曾写到:



“总之，屋内这种‘可视的暗色’犹如氤氲的雾气，容易引起幻觉，有时候比起室外的黑暗更可怕。这种黑暗 意味着鬼魅跳跃，群魔乱舞。身处其中，帷幕低垂，住在重重屏风与隔扇里的女人，不也是魔鬼的眷属吗？黑暗将这些前世命定的女人十层二十层地包裹起来，填满了颈项、袖口以及前襟的所有空隙。不，有时候正相反，黑暗也许是从她们的肢体，从那染黑牙齿的嘴里和黑发的尖端吐出来的，就像土蜘蛛吐丝那样。”

​《妖猫传》陈凯歌的绚烂唐朝和日式怪谈电影之美

​就是在这种幽暗、阴郁的日式氛围中，倾国倾城的杨贵妃和阴柔漂亮的丹龙、白龙兄弟，在唐朝的画卷上，演出的是“白昼赏花聊度日，夜里伴露尽唏嘘。可叹命薄如朝露，此身只能寄秋风。”的悲哀，爱无寄托，所托非人，一切都是宿命。直到最后解谜，你会发现，杨贵妃与丹龙、白龙兄弟“求真”的偏执内心，和白居易、空海和尚的“求真”是一致的，出发点不一样而已，于此，这两个主角也在妖猫和亡魂身上参悟了关于“真”的奥义，一个写出了千古名诗，一个成为一代宗师。



在日式物语和怪谈电影中，猫，尤其净色黑猫，是一个充满灵性、神秘且诡谲的存在，阴森，狂暴，淡漠，来无影去无踪，在著名导演新藤兼人的《黑猫》里，它出现在幽深、黑暗的竹林，这只黑猫是痴心女主角的象征，她的热烈和寒凉，都在于为情所困，至死不休。在怪谈导演中川信夫的《鬼猫凶宅》里，猫是黑暗、阴森的，是复仇女性的化身，要想消除魔咒，必须找到问题症结，不然死亡持续发生。日本大作家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也是借猫的视角，讲人的故事。

​《妖猫传》陈凯歌的绚烂唐朝和日式怪谈电影之美

​《妖猫传》里的猫，也是人心的寄托，夜黑风高夜，每一次潜入长安城，下蛊害人，或者夺人眼珠，冷血厮杀，几乎都是心如死灰，哪怕幻化出美女、金钱，喃喃自语去蛊惑人心，去做鬼魅和幽灵该做的事情，也不能解脱。这和《黑猫》《鬼猫凶宅》里的黑猫几乎一致，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到最后还是自伤，只有它们体内的人类之魂得到安心，作为怪物的猫也才会安心的回本原形，不再侵扰人类。



杨贵妃客死马嵬坡的故事，在中国、日本各自流传，已经变成唐朝想象的一部分，梦枕貘从白居易的《长恨歌》的创作过程展开，创造了一个奇幻、绚丽的遥远城邦，借着妖猫的外形，讲男女之间爱恨交织的难平之心，这里面，陈凯歌像一个画师，把故事感性化、视觉化，但主角还是“红颜祸水”杨贵妃，骨子里她可能才是真正的妖，每个男人都在为她癫狂，妖猫不过也是她的裙下之臣。

​《妖猫传》陈凯歌的绚烂唐朝和日式怪谈电影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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