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我》：一个颁给电影未来的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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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碰我》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前， 评审团主席汤姆·提克威提到奖单可能会让一些人感到震惊，但是电影节的大奖不应该只表彰电影的过去，还应该鼓励电影的未来。他的这句话有所指，指的应该就是这部刚刚诞生的柏林金熊影片：《不要碰我》。

　　早些时候，在柏林电影节的场刊《国际银幕日报》评分表上，《不要碰我》只有1.5 分平均分，在所有参赛片中位列倒数第三。英国的《sight&sound》 ，《国际银幕》等几家媒体影评人，都给出一颗星的差评。可以想象，对那些习惯传统叙事、或者对内容保守敏感的记者或者影评人，这座金熊的归属该有何等意外！也正是如此，才更彰显了今年评委们的勇气和智慧，敢于慧眼识珠，将大奖颁给一部充满争议、豪不讨好观众、承担风险勇于探索电影新语言的实验性作品。

　　这也是罗马尼亚年轻的视觉艺术家和导演Adina Pintilie 的长片处女作。她的作品常常游走在虚构、记录和视觉艺术之间，成为罗马尼亚新一代电影中的另类风景。

　　镜头转换，模糊了真实和虚构的界限

　　影片开场第一个导入画面，放大镜般的特写镜头，贴近人的身体自下往上缓慢移动，清晰到可以看见毛孔……正式开场后的第一个镜头也令人无比痴迷，空白的银幕画面中间架起一台摄像机，观众看到两个幕后人员走入画面开始组装、调试镜头，镜头对准观众。当摄像机前端的镜面装上后，一个特写，一个女人的头像出现在镜子中，并且开始讲话。于是画面转换，我们看到了摄像镜头另一端的罗拉。摄像机前端镜面上现实的导演本人和镜头外的罗拉开始对话，这是一个拍摄和被拍摄者、采访和被采访者的关系。

　　当导演将影片人物基本关系向观众交代后，镜头转向片中女主人公。在她的目光审视下，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褪去全身衣服进入淋浴间洗澡，接下来有男人身体的大胆裸露镜头，拉开这部不同寻常影片的序幕。

　　屹立银幕中央的摄像机正对观众，镜头另一端对准影片中的主人公，观众和创作者一起，仿佛可以穿透银幕审视近在咫尺的剧中人物，由此营造了奇妙的沉浸感和互动效果。观众的好奇心也被调动起来，受到邀请，进入到这一特定时空下的探索人性隐私世界的旅程。

　　期间镜头偶尔转换，观众又和女主角罗拉站在同一个视角上，看到摄像机正面安装的镜子中的人像，那是摄像机背后的导演本人。在这场镜头角色的转变中，她们之间时刻保持交流，也由此时刻提醒着观众看到的这一切的真实性。

　　镜头内外观众却早已分不清楚真实和虚构的界限。每个人物都在本色出演，却又服从导演的镜头调度和情节安排，他们将现实中的真实身份和经历带入到拍摄中，面对镜头用各种不寻常的方式，激发和寻找内心真实，私密的情感被激发、被唤醒、被挖掘。观众不知道看到的究竟是真实的记录，还是刻意的剧本安排，或者两者都有，重要的是在虚构和真实交织的瞬间，人性隐藏最深的部分得以真实展现……

　　没有禁忌的开放式呈现，探索人的隐私世界和身体

　　在罗拉之外，还有13岁就掉光了头发的托马，他从一个可爱男孩成长为一个失去信心内向腼腆的中年男子，克里斯蒂安则是一个嘴部歪斜口齿不清、肢体萎缩残疾的男人。三位主人公分别在导演的镜头下，坦白自己的内心世界。

　　导演用不设任何界限，打破一切禁区的开放式拍摄，对准这几位真实人物（片中角色全部采用真名）和他们的周围世界，探究他们的私密情感。对应开片镜头，对身体的物理性探究也是影片中的重要部分。无论男人女人，我们可以看到各种大胆暴露镜头，却是不带任何情色的写实，更像是在对人类身体的冷静剖析。

　　对身体探寻必可少的是带出对性的讨论。变性人、面相丑陋的残疾人、老女人、变性人、SM、男妓……影片无论从人物形象到镜头画面，再到挖掘的主题，对于普通观众来说，都不寻常也不讨喜，然而态度却是诚恳而真实的。导演用各种充满想象力的手段，尝试直抵人性深处的私密，既有对待性的态度，也有对自己身体的认知，以及直面这些内心隐藏时的恐惧……这些虽然真实却隐藏最深、鲜在人前展示的隐私世界，经常并不好看，并非所有的观众都愿意接受。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影片在柏林放映后会有两极反响。

　　有意思的是，三位主人公，罗拉看上去最为正常，却在自己的私密情感问题上最为困扰、抵触和恐惧。倒是身体严重残疾的克里斯蒂安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清醒认识，坦然而自信。影片的结尾堪称精彩，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自我反思、和其他种种人的交流后，罗拉终于释然，敢于直面真实的自我。影片有一个爆发式的精彩收尾：罗拉脱光全身上下的衣服，面对镜头，在激情的现代重金属音乐伴奏下，忘我的舞蹈……

　　对于爱和自我，你究竟知道多少？

　　没有传统的叙事，没有戏剧化的情节，《不要碰我》是一个依靠新颖而又创意的电影和视觉艺术语言，探索人的内心隐私和有关爱的故事。其中的摄影构图也令人称道：画面干净简洁，却巧妙地通过不同的色彩和焦点运用，形成不同层次的背景构图，在这个多层次空间里讨论多层次的私密情感，结构和内容的层次感相得益彰。

　　“告诉我你有多爱我，这样我会懂得如何去爱”，这是影片在宣传手册上的第一句话。影片讨论的主题虽然都和个人内心和自我有关，却涉及方方面面，层次广而深刻：不同经历不同背景的人的内心私密情感，身体的隐私 、欲望，他们对亲密关系的理解，爱的含义，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和信任关系，人的隐秘内心在个体认知上的基础作用， 我们如何既保持自我又可以很好的去爱他人？ 人与人的接触和交往……

　　借用影展上看过此片的李迅老师的短评来为这部金熊总结：“这部荡起双桨的影片，以其崭新的观念和独特的视角，体现了当今电影创作中最前沿的美学方向：高触感视觉，沉浸，交互，对达成亲密关系的感知机制的方式，多重互映的套层结构，激进的电音画声道设计等等，都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和探讨”。（刘敏）